老杨的信

 

给 孩 子 的 信

 

善与恶(集体篇)

 

(一)集体的善与恶

集体是由个人组成的。如果个人是善恶交织,集体也是一样。不存在只从善(不作恶)的团体。即便某个团体在成立之初立志为人民服务,它也可能慢慢变质。即便这个团体的首领从善如流,也不能保证他的亲属、同仁和属下不作恶。

当一个团体的大多数成员尤其是中高层成员都开始为自己谋求特权和不义之财的时候,这个团体就变成了人民的祸害。


(二)人性善恶与契约政府

在谈到法制、国家和政府这些概念的时候,其前提是人性本恶。

按照英国哲学家洛克(John Locke,1632-1704)的观点,人类本来可以不需要国家也不需要政府,每个人都是独立和自由的个体,但是在出现私有财产之后,总有些人不自觉,为了自己赚钱,不惜侵犯别人的利益。因此,人们只得放弃一部分自由,通过契约的方式委托某些人(或团体)组成政府,赋予其强制权,维护社会的公平与正义。这就是国家和政府的起源。

这种观点有一个重要推论:当政府违背了契约,威胁到人们的生命、自由和财产等自然权利时,人们有权解约,建立一个遵守契约的新政府。这就是著名的政府契约论。

因为政府拥有强制力量,如果得不到有效监督,其本身就可以成为祸害。这也是托马斯•潘恩(Thomas Paine)所强调的重点,他著有《常识》(Common Sense)一书,此书是美国独立战争的纲领性文字,他说“政府在最好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一种免不了的祸害;在最坏的情况下,就成了不可容忍的祸害。”

潘恩言之在理。政府是由团体(党派)所组建,所谓党派,其本质是一种群众性组织,既然人性本恶,由个人联合起来组建的团体也同样可能作恶,他们可能打着为大众服务的旗帜,实际上损公肥私,为自己服务。

我们需要有一个制度,能够有效地惩恶扬善。制度的监督要直达最高首领,任何人不得例外。


(三)有效制约

有一句美国谚语是这么说的:Politicians and diapers have something in common. They should be changed regularly, and for the same reason.(政客与婴儿尿片有共同之处:都得勤换,其原因是一样的。)政客每过几年就得换一拨,脏了再换,确保常新。

个人无法有效自我监督,团体亦然。如果每个政党都能有效地自我监督,政府也就不需要像婴儿尿布一样常换了。因为人性本恶,在面临利益诱惑的时候,不论有多么严格的监督和制衡机制,从政者总会趋向于腐败,趋向于损公肥私。要避免这种局面,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换人。

任何政客或者政党都可能作恶。对宣称自己永远大公无私、将永远为大众服务的个人或者团体,我们需要保持高度警惕。

为了制止团体作恶,洛克在《政府论》一书中还提出了立法、行政和司法三权分立、相互制衡的观点。洛克的系列著作是欧美国家政府架构的理论基础。在洛克后三百多年的实践中,欧美国家还发展出双重议院、多派联合、限制首脑任期、保障言论自由等多种方法来制止团体性作恶。

美国国父和《独立宣言》起草人之一的托马斯•杰弗逊(Thomas Jefferson)曾说,“尘世中所有的政府都有人类弱点的印记,都有腐化和堕落的胚芽,其狡诈会显露,其邪恶会逐渐展现、蓄积和增强。。。”因此,“信赖我们自己选择的人,认为他将消除我们的恐惧,为我们的权力保障代言,这是一种危险的幻想;这种信赖在任何地方都是专制之母;自由政府是建立在警惕而不是建立在信赖之上。”(...it would be a dangerous delusion were a confidence in the men of our choice to silence our fears for the safety of our rights; that confidence is every where the parent of despotism; free government is founded in jealousy, and not in confidence." - 《Kentucky Resolutions of 1798 by Thomas Jefferson》)


(四)历史的循环

2013年8月,《学习时报》发表了严发祥的署名文章,《关于“党性”与“人性”之辨》。文章指出 “共产党的党性特质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引领、代表,为社会先进者所执所遵,与人性属不同层面之物。政党是人组成的,党性不可能超然于世、脱离人性。党性植根于人性之壤,又是人性之优化、升华和结晶。”

党性不可能超然于世、脱离人性,这应该没错。人都有恶的一面,作为个体的党员如果是善恶交织,作为集体的党派却只有善没有恶,这在逻辑上很难自圆其说。

翻一翻历史书,几千年来的情况都差不多:每一个执政者(每一派政治力量)开始都具有良好的愿望,但是最后都不得善终,政息人亡,然后新的人物登场,又开始一轮循环。历史告诉我们,单一政治集团是无法有效自律的。

1945年6月,黄炎培在延安的窑洞里和毛泽东讨论了这个问题,问中国共产党如何能跳出这个历史的循环。毛泽东回答说:“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按照毛泽东的这个说法,他也认为人性本恶,或者说人性都有恶的一面,政党单靠自己是无法有效自律的。他的想法是实行民主,并依靠人民监督。这个想法很好,但是后来并没有做到,没有任何人可以有效地监督他。连最起码的党内民主都没有做到,人民的监督基本是一句空话。通过反右等历次运动,敢于提出意见的人都被解决,乃至处决。不难理解,到毛泽东去世的1976年,中国再次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老杨,
20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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