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请三位同学看交响乐演出，有一位女生来自新疆，父母是生产建设兵团的，她从小就立志当兵，后来各种原因没能如愿，她的理想就改为嫁一位军官，以后让孩子去当兵。

我提醒了她一个问题，如果出现上级命令向平民开枪的情况，军人应该怎么做？这些平民当时可能被定义为暴徒，或者是被人收买的，就像鲁迅先生《记念刘和珍君》描写的那样，但后来证明他们并不是暴徒，而是学生。

上海东台路古玩市场. 毛泽东和青天白日旗

军队是国家强制机器，军人的天职是开枪（杀人）。开枪有两种情况，一是战争时期，对别的军人开枪，这些军人可能属于不同的国家或者不同的权力集团；二是和平时期，这一般是对内，在警察无法应付局面的时候出动军队，必要时开枪射杀。

先谈谈战争。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总有一方说自己是正义的，对方是邪恶的。正义要战胜邪恶，杀人在所难免。宏观上这么说并没错，但在微观的实际操作中，每个士兵的心理压力都不小。电影《红色警戒线》（Thin Red Line）里曾描述一个美国兵第一次射杀了一个日本兵时的心情：“I killed a man, nobody can blame me for that, it’s worse than rape.”意思是说我刚才杀了一个人，但没人能谴责我，这太糟糕了，比强奸还糟。

更糟糕的是，战端一开，双方士兵都会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日本兵当时都认为亚洲其他国家的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杀人是为解救更多的人，并且为国家效命光荣无比。出于类似想法，希特勒麾下的德国兵在射杀犹太人的时候也觉得这是必须的。解放战争时期，数百万农民拿起了枪向另外数百万农民兄弟开枪射杀，当时他们都认为这是应该的，也是光荣的。

爱因斯坦曾说：“在我看来，战争是多么卑鄙下流，我宁愿被千刀万剐，也不愿参预这种可憎的勾当”。他厌恶军人，对此他辛辣地讽刺说：“一个人能够洋洋得意地随着军乐队在四列纵队里行进，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使我对他轻视。”进而他愤怒地斥责道：“文明国家的这种罪恶的渊薮，应当尽快加以消灭。由命令而产生的勇敢行为，毫无意义的暴行，以及在爱国主义名义下一切可恶的胡闹，所有这些都使我深恶痛绝”。

我基本赞同爱因斯坦的观点，但是他说的有点绝对。在某些情况下，战争是必要的。二战时期面对日本和德国法西斯的侵略，以及现在面对ISIS以及塔利班这样的恐怖主义政权的时候，我们没有选择，只有奋起战斗，消灭人类公敌。

简单说来，第一，我反对一切战争，除非出现生命和自由遭到直接威胁的情况。第二，在任何情况下，我都反对向手无寸铁的平民使用武力。

我不支持战争，尤其是内战。1946-1949的三年内战（解放战争）死伤上千万。中国人自己朝自己人开枪，这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内战之后建立了一个毛主席一人为大的国家，饿死了上千万，整死了上百万。这是不是无数参军农民和革命先烈的初衷？

后来毛主席死了，邓小平开创了白猫黑猫时代，大家总算吃饱了饭。我们本可以活得更好，但是财富却被数不清的贪官污吏拿走了。我个人估计，贪污腐败的中高级公务员应该在80%以上。这是不是当年无数参军农民和革命先烈的初衷？

补充说一句，我不支持内战，包括未来可能的台湾战争。这个话题参见鄙人旧文《苏格兰公投对台湾的启示》。

在目前核武器的时代，大国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大规模战争。我不敢想象有哪个国家会斗胆进攻中国这样一个拥有核武器库的国家，除非它不想活了。保持数量巨大的常规军已经没啥意义。核武器的发明和广泛装备彻底改变了人类战争的属性，它昭示了一个新的战争定义：战争即自杀。

军队在这种情况下最大的用处是抢险救灾，以及在所谓内乱的时候发挥作用，就像鲁迅先生记念刘和珍君描绘的那样。我们不要忘记，抢险救灾只是军队的兼职。对于天灾人祸，我觉得保有一支抢险救灾专业队伍即可，辅以民间志愿救险队，其成员没有必要进行昂贵的军事武装和训练。

补充说一句，军队是人民养的，人民有灾的时候他们理当支援，这不值得过于赞扬。

宏观上来说，在全球还有数亿人吃不饱饭、上亿人没钱读书的时候，人类却把最大的一笔开支用在了研制和保有杀人武器上，实在匪夷所思。让我感到难过的是，很多人还在为保有这样的杀人武器而欢呼，为新的战舰下水、新的战机上天而自豪。美国前总统艾森豪威尔曾说：“每一支制造出来的枪支，每一艘下水的战舰，每一颗上天的火箭最终来说都是（人民财富的）小偷，一颗现代重型炸弹的成本是30个现代化的砖房学校。”我赞同这位美国前总统的观点，我的终极理想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废除军队，只保留警察和特警维持治安，再加上少量特种部队用于对付恐怖组织。

这就是我对军人没有多少好感的原因。我反感军队，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这个人总喜欢问为什么，我不能忍受所谓的无条件执行上级命令的做法。如果出现鲁迅先生描述的那种情况，或者类似二战中上级命令对犹太人开枪的情况，我保不准会调转枪口。这样一来，我永远也成不了一位合格的军人。

今天早上读到新闻，郭伯雄被开除党籍移送司法。至此，上届中央军委的两位领导人已经被证明是国贼。这值得所有准备参军的青年们深思，你们将来准备保卫谁？

杨飞，
2015年8月1日，
2017年7月31略有修改

2007年4月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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