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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Sleepless Peking 4:08 AM

早上一睁眼，窗外蒙蒙亮。一看手机我吓得翻了个跟斗，2:58AM。原来是外面的路灯亮。再这样失眠下去别说什么拍照写字了，怎么活命比较现实。如果现在起来的话，明儿白天我又将和死鱼类似，什么事也干不了。明天？不对，今天？

数青蛙和数羊均告失败，快四点时我决定停止睡觉的努力。服务员妹妹曾说此处离天安门不远，从地图看也就三个地铁站，不如现在起来走去天安门？拍摄北京迟早要拍升旗。

凄冷大街，海洋般宽阔，好一个沉睡的北京。但很快我就后悔了。凌晨四点寒意逼人，我只穿了一件夹克，直哆嗦。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懒惰战胜了理智，我决定就这样继续前进，竖起领子扎紧袖口塞上耳机让音乐麻痹自己寒冷的神经。我是大道上那片枯叶，寒风吹我疾速前行。

4:30AM。影子，北京崇文门内大街。Photo ID: V8h4789

4:15AM。 崇文门新世界麦当劳。Photo ID: V8h4774。 反正晚上都没睡什么，下次来北京我也不用去住酒店了，去24小时麦当劳当难民不更好？
　

4:44AM。东长安街和崇文门内大街的十字路口。Photo ID: V8h4811

终于到了，走了四十分钟我终于到达了中国最著名的一条大道 - 长安街。1949年的重炮检阅过，1966年百万红卫兵经过，1976年灵车路过，1989年坦克碾过，它最为喧嚣，它总是有着最狂的人潮，但这一刻它却超宁静。没有人，我行走在一座鬼城。No，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每隔一会儿快速掠过的德士和单车就是那鬼城的幽灵。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半夜辛勤办公的人。Photo ID: V8h4730

5:00AM。北京饭店。Photo ID: V8h4840

看到北京饭店我总是会想起《傅雷家书》。傅家父子曾多次入住这个北京老饭店。傅雷是中国法语翻译权威，儿子傅聪1955年3月获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第三名和最佳《玛祖卡》奖，是新中国第一代钢琴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但傅雷一家应该算是新中国最凄惨家庭之一了。傅雷1957年被打成右派后，傅聪1958年从波兰出走（叛逃）英国，等到他1979年再回中国，迎接他的是双亲的骨灰 -  傅雷夫妇在1966年9月被逼自杀。弟弟傅敏也在文革期间自杀（被救）。傅家的悲剧是新中国在1957到1976年间无数悲惨人生的典型代表。

让我在此引用一段《傅雷家书》前言来表达对傅家父子的尊敬：“一颗纯洁、正直、真诚、高尚的灵魂，尽管有时会遭受到意想不到的磨难、污辱、迫害，陷入到似乎不齿于人群的绝境，而最后真实的光不能永远掩灭，还是要为大家所认识，使它的光焰照彻人间，得到它应该得到的尊敬和爱。”

4:58AM。北京饭店，东长安街。Photo ID: V8h4848

长安街一栋不起眼的办公楼挂了九个牌子，都挺大的单位。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Photo ID: V8h4852

　

路灯和树的恋爱（一）。Photo ID: V8h4865

路灯和树的恋爱（二）。Photo ID: V8h4866

路灯和树的恋爱（三）。Photo ID: V8h4887

路灯和树的恋爱（四）。Photo ID: V8h4882

05:19AM，天安门，辛勤的公交公司员工在等待通勤班车。Photo ID: v8h4890

05:20AM，天安门。Photo ID: v8h4895

不准拍照！这个武警哨兵冲我喊道。天安门地下通道。Photo ID: V8h4900

异国魅影。Photo ID: V8h4904

非武装武装警察。Photo ID: V8h4907

每次看到衣装笔挺的军人我总是想起1979年中越战争死去的数万士兵，云南麻栗坡那密密麻麻的墓碑，我们最可爱的人。联想到近年来电视新闻里中越领导人握手言欢的样子，我心里感到莫名悲哀。

升旗。Photo ID: V8h4929

这张地平线都是歪的，但我还是把它放上来。大家都在追升旗，这小妹却不屑一顾。我想表达的是国家有时候并不是那么重要，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第一是生命，第二是自由。英国作家塞缪尔•约翰逊曾说，爱国主义是流氓最后的庇护所。如果我不说明，也许有人会觉得这种废片毫无含义。有些图片是需要文字说明的。

还没睡醒的小游客。Photo ID: V8h4944

毛主席手迹：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Photo ID: V8h4963

人民英雄纪念碑周恩来手迹。Photo ID: v8h4980b。这个碑主要是用来纪念1946年到1949年三年内战期间解放军战死的将士。我个人观点，中国人朝 中国人开枪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一般不宜过度宣扬。

从新生共和国的表现来看，这些死去的将士只给人民带来了短暂的幸福生活。随着1957年反右运动，噩运开始降临。随后的灾难之深重可谓前无古人，一直持续到1976年才基本结束。国家濒临破产，百姓民不聊生。

1957-1976的二十年正是世界其他国家大力进行经济建设，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黄金年代。但毛主席却领导中国以权力斗争和阶级斗争为纲，让人难以理解。1960年和1961年，人相食的惨状重现中国大地，平民饿死超过两千万，创下了中国饥荒死亡的最高纪录。其实1960-1962自然灾害并不严重，饥荒的主要原因是1958年开始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大锅饭。刘少奇同志1964年在中共中央召开的“七千人大会”上总结三年饥荒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那时候的人民日报让人笑掉大牙，一亩地年产几万斤稻子，小女孩都能坐在稻杆上，袁隆平看了一定晕菜。后来的10年文化大革命就不说了，这期间发生的事匪夷所思，让人感觉并非人间。

想不通的是为什么那么多年全国人民都疯了？集体脑子进水？想不通的事情很多，难道1936年到1945年几千万德国人民也脑子进水了，那么相信希特勒？

如果当初老蒋打赢了三年内战，毛泽东退到了台湾，中国大陆不会这么惨吧，至少不会有反右和文化大革命。但历史是没有假设的。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最近台湾闹独立跳得厉害，中正纪念堂都将改名为台湾民主纪念堂了。曾经被大陆谩骂的蒋家父子又变成了拉拢对象，很多历史又开始改写，其他的诸如中国现代文学史等也都要跟着改。俗话说历史就像妓女，谁有钱谁玩，此言不假。什么时候才能让老百姓了解相对真实的历史呢？

毛主席纪念堂。这可能是中国境内唯一的华国锋主席手迹。Photo ID: V8h4985

1980年，意大利记者奥琳埃娜·法拉奇在采访当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邓小平时，专门谈到毛主席纪念堂的事。邓小平说：“粉碎四人帮后，建毛主席纪念堂，应该说，那是违反毛主席自己的意愿的。50年代，毛主席提议所有的人身后都火化，只留骨灰，不留遗体，不建墓坊。毛主席是签了名的。我们都签了名。现在签名册还在。粉碎四人帮以后做的这些事，都是从为了求得比较稳定这么一个思想来考虑的。” 邓小平又说：“我不赞成把它（毛主席纪念堂）改掉。已经有了的把它改变，就不见得妥当。建是不妥当的，如果改变，人们要议论纷纷。现在世界上都在猜测我们要毁掉纪念堂。我们没有这个想法。”

台湾有中正纪念堂，美国有华盛顿纪念塔和林肯纪念堂，但只有社会主义国家才喜欢保存遗体。苏联首先把列宁的遗体保存在红场上，然后有毛主席，越南的胡志明，朝鲜的金日成。我是不赞成竖碑立传来纪念某人的。在西安碑林游记中我这样写过：树碑立传是一个古老的传统，有重要的事就刻石头留念。不过现在看来碑上那些丰功伟绩都不怎么重要了。石头放几千年也都成了灰了吧。强行立碑自我陶醉，过不了多少年就会没人理。要流芳千古不能靠立碑，只能靠非物质的东西。

前苏联解体后，为消除旧时代的印痕，列宁格勒恢复了沙俄时的旧称圣彼得堡，列宁的各种塑像也被拆毁，不能拆的铜像则被回炉。 关于列宁遗体是否应该继续保留，俄罗斯国内也展开了激烈争论。毛主席纪念堂的去留也迟早会再提上议事日程。天安门上“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巨幅标语只是表达了一个良好的愿望，中国还没有哪个朝代能坐稳江山八百年。 一个政权不可能万岁。历史告诉我们，土地还是这片土地，但政权会更替。与其让后人去拆以前的纪念堂，还不如现在不建，或者体面地找个理由拆了它。纪念堂能够保存多长的时间呢？50年？100年？但我肯定不会是一千年。

我始终认为毛主席对饿死上千万的大饥荒、死亡数百万的文化大革命负有直接领导责任，不能简单的用严重错误几个字来搪塞，也不能因为毛主席有建国之功而不追究他的责任。毛主席在1952年曾亲自批准枪毙刘青山张子善，说不能因为他们为革命立过功就原谅他们的罪行。但对毛主席本人，我们应该如何处理？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也无法再追究现实的责任。但毛主席纪念堂的建造既然违背了他本人的遗愿， 那遗体还是火化了的好，撒向大海或运回韶山安葬也符合中华民族入土为安的传统。

毛主席纪念堂群雕。Photo ID: V8h4991

中国公路零公里点，前门城楼下。Photo ID: V8h5007

一根电线的出现成就了有趣的画面。前门拆迁区。Photo ID: V8h5068

路边卖草莓的，每斤5元，爽。Photo ID: V8h4963

北京的草莓又大又便宜。今天中午，著名的摄影大师西行将到达北京，而且将和我同居。我受宠若惊，因为我觉得西大师很快就将成为名人。我10块钱买了三斤草莓准备孝敬他。西行这个流氓从来不拍风光糖水片，他总拍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他的一组幼儿园纪实即将远渡重洋去美国纽约展出，这让我觉得用三斤草莓贿赂一下西大师是值得的，万一他出了名，我就会第一时间跑去问：大师，纽约的食物吃不惯吧，还记得北京的草莓不？

买草莓的时候有位北京大嫂很热情，说天坛这几天很漂亮，公园的花开得很艳，你不去拍很可惜。我问那什么花啊。大嫂摸了半天脑门没想起来：哎呀就是那花啊，反正漂亮死了。等我买了草莓都走出半里地了，忽听得后面自行车铃声乱响：哎，那谁，停停！回头一看，就是刚才买草莓的大嫂骑着单车从后面追了上来：小伙子，那花叫海棠花。说完她掉头回去了。看她那气喘吁吁的样子我还以为我什么东西掉在草莓摊子上了。北京人可真热心。

崇文门外大街的交通。Photo ID: V8h5154

禁止停车，在崇文门的大街上。Photo ID: V8h5163

巷子里的茶叶蛋，七毛一个，超好吃。Photo ID: V8h5182

巷子里的豆腐脑是我的早餐，一元一碗。Photo ID: V8h5177

此时已是早上8点，阳光开始明媚。崇文门新世界大街上行人开始匆匆的忙碌起来。轻飘飘的我回到了公寓里。北京醒来了，我要开始睡觉了。

杨飞，
2007年6月15日补记

PS，本文写于十年前，原标题是《北京凌晨手记》。今天，2017年8月28日，我又在凌晨三点睁大了眼睛。实在睡不着，百无聊赖翻看网页，又看到了十年前失眠的北京，遂稍加修改，请诸位朋友指正。说实话，这篇文章正确的标题应该是“不眠长沙，不眠北京”。

其他北京专题：

2008年11月的北京（26张图片 ）

北京一周（2008年8月，40张图片）

从毛泽东到莫扎特-北京798印象（80张图片 ）

北京老舍茶馆专题（15张图片，2007年6月 ）

图片汇报2007年4月的北京和西安（16张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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